Thursday, November 1, 2007

艺术,生活的!(潘国佑的艺术世界)

《面具与现代人》  潘国佑  1995


- 吴亚鸿 / Goh Ah Ang



  英国新具象绘画主义最有代表性的画家大伟·霍克尼(David Hockney,1937-)曾说过:

  “我想所有的人都应该学点绘画。多少代以来英国人到学校去都没有学习如何观察,大家都可以从我们的生活环境中感受到那种缺乏美感熏陶的后果。然而,这是非常重要的教育,因为我们的周围环境决定了我们生活的全部。

  学习绘画,敏锐了我们的观察力和感受力,只有在这种情形之下,我们才能够在自己的生活环境里安排着美丽的事物,否则将会忽略了自己的周围环境,如此一来,将会改变一个城市或一个国家的景观。”

  我国资深的著名画家潘国佑也和霍克尼一样,关怀我们的生活周遭。他不忍目睹社会的迅速发展和现代化的过程所带来的社会与文化的蹂躏和环境的破坏。国佑的艺术理念受霍克尼的影响极深。

  国佑说:“在70年代末期离开画坛后,于1985年重新拿起画笔,通过绘画抒发个人的情感。当时想要继续以往的艺术创作,但在开始时却觉得非常艰难。”

  经过这些年,对于生活,国佑已有了更深更广的体验和领悟,但在艺术创作上却不知如何去表达。

  “对于创作方面,一度感到力不从心,甚至可说迷失了方向,不知何去何从。”,他说。

  有一次,国佑阅读了一篇有关霍克尼的专文,触发了他长久以来所期待的灵感,启开了他的创作思路,因而画出了一系列平涂式的建筑和风景画,这些作品是结合了硬边艺术与写实主义的特色。

  我国权威艺评家 Redza Piyadasa,曾在国佑画集里的评介文章中写道:

  “这些受霍克尼影响的早期作品,应被当作是一种尝试性的作品,也是画家自我鞭策,重新建立起信心的过程。”

  国佑在探索的过程中发掘了自己多年来所居住的家乡---巴生。原来这里就是一个很好的发挥题材,正有如近代诗人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那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欢欣与喜悦。他因此就地取材,开始了另一个创作旅程,作出一些富有本土色彩与生活气息的创作。

  “他的反映环境课题的作品,充满着诗意,但却又流露一种叫人感到不安的信息。这些作品,评论着人们因为对新的实利主义的追求所造成的干扰状况;评论人们不能体悟人与环境以及过去和现在的更深一层的意义。”Piyadasa个人觉得,无论在绘画形式或是作品内涵,国佑的这些作品都是属于非常杰出的艺术创作。

  到国佑的画室去,一边看画一边闲聊,看了他不同年份、不同系列的许多巨作。惊叹地发觉画家几乎把所有的精神与时间全都放在艺术创作上,从作品谨密的构思、细腻的描绘就可见一斑。像他如此资深的画家,对于创作仍然抱着一丝不苟的态度,看到他对于作品的认真和用心的程度,心里产生钦佩。

  看他的画时,发觉到国佑的创作里,时不时以身边熟悉的人与物入画。其中一幅荣获1994年度Philip Morris 艺术大奖的《莎莉安·潘的画像》就是以画家自己的另一半作为主角。画面上有三三两两的舢舨和一艘现代汽艇;在一整片盛开的牵牛花丛中,有一部被遗弃的老爷车伴着莎莉安。

  码头的海水是绿蓝色的,没有一点波纹,没有一丝动静,画面呈现一片宁静,很有诗意,充分体现出融和美的高度艺术气质。

  岁月的流逝,是谁都无法管理的。新的岁月来时,带来了时代的风华;旧的岁月走时,带走了事物的光彩。昨日的花谢了,今天的花开了,这一些看来都似无可奈何的。但是我们都知道岁月会消逝,时代会更换,新旧会交替,旧的交通工具坏了会被新的工具取代。唯有心灵的交通是可以超越时空和形式的,绘画和艺术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也唯有我们心田的花,其盛开或凋谢,是可以由自己去主宰的。

  国佑的画面上,还可以看到他的孩子和一些朋友们,《一群青少年的画像》是其中的一幅。穿上滑轮鞋的少男少女,在一座天桥底下各显身手,让见到的人不免要为他们涅一把冷汗。

  除了滑轮鞋青少年嬉戏图之外,另有一些骑脚车在道路上奔驰的少年。其实这些都是属于有益身心的活动,只是他们没有选择适当的地点,导致安全受到威胁。到底他们应该到哪里去进行这类活动?我们的周围并没有太多适当的场所。

  因此,青少年成群结队的在街道上、天桥底下、公路上来去嬉乐,忽视自己的安危和生命的珍贵,忘记了“马路如虎口”。

  这个系列的创作反映出现今的社会为了充份的发展,忽略了新生代的成长需求与空间。

  另一些作品,画家是描绘透过一个摄影机观景窗上所见到的事与物,构思很是耐人寻味。一幅名为《观景窗上一个马来西亚市镇上的两名游客》的画,可以看到烈日当空的一条街上,有两名带着相机的游客。街旁是一间陈旧古老的牌业广告社,贴满各式各样牌示和广告字眼。这两名游客,一个面向左侧,另一个正对着前方取景。殊不知,他也被猎入另一架相机的观景窗内。

  《韩诗外传》有道:“螳螂方欲食蝉,而不知黄雀在后,举其颈欲啄而食之也。”当蝉发现螳螂,或是螳螂发现黄雀时,都已太迟了。很少人在摄影时,会想到自己也是别人拍摄的焦点;也很少人在发现他人的缺点时,了解自己其实也有着一些别人都看得到的短处。

  传说日本剑圣宫本武藏有一回在庭院观看两只鸡在相斗,悟到了“在更高的地方,有一对眼睛在看着我们。”。我想,国佑这幅画,也会令很多观赏者开悟,那就是:“在不远的地方,也有一对眼睛,看着我们、记录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这幅令人赞叹的作品,曾获得1995年 Philip Morris 艺术大奖。

  耀目的蓝色,是国佑绘画色彩的特点。《面具与现代人》,背景有蓝天白云,空旷的原野上,前方有三个现代人,各套上一个面具,掩饰着脸上的一切表情。其中左右两边赤膊的两人更是不可思议,虽然光着上身,仍然手持面具遮盖脸部。这强烈地说明面具对一些人来说,似乎比衣物还来得重要。中间那西装挺括的一人,佩戴的是一面看似金属制成的面具。金属是坚硬可靠的,可见佩戴的人对它是多么的依赖。

  他们背后的旧汽车是古老年代的象征,那个手执传统风筝的乡人,脸上展露的笑颜是多么真诚坦率和毫无掩饰,但感觉上好像很遥远。这是不是意味着在这个面具充斥的现代社会,真诚友善已是难得一见?

  戴上面具已成为现代人的一种天性。这些面具形形色色,有动人的、恐怖的、体面的、献媚的、矫作的、冷酷的,式样之多令人咋舌,但总是不会比一种隐形的面具更令人震惊,谁又会察觉出一个人是否带上这一类面具呢?

  国佑的画透露了个人对生活的体验,对人性的察觉,对环境的关怀和自己所在处的充份认知。因此,他的作品很容易让人接受,感觉亲切。

  虽然国佑曾留学海外多年,接受的是西方美术教育,但他的绘画作品和创作观念,都不是直接移植于西方的,他的创作还是很马来西亚的。

  综观国佑的艺术创作,将他带上创作巅峰的,不是霍克尼式或属任何画派影响的作品,而是他从自己熟悉的家居环境的一事一物中体悟创作出来的马来西亚写实主义之作。

  从国佑的画中,我们看到,马来西亚的天空,是蔚蓝的;我们居住的地方,天空是蓝的。艺术,就在我们身边;艺术,是生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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